近日,昆明一位22岁的女生李红燕(化名)因抽脂手术身亡。为面见网恋男友,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李红燕选择在美容店进行手术,却意外而死。
事发后,实施抽脂手术的陈某被拘留,对于这家涉事机构是否有行医资质不得而知。大众点评显示,其头衔为“高级面部微雕师”。
实际上,医疗美容事故致死早已不是罕事。
2019年初,贵阳一位19岁女孩在贵州利美康整形外科医院做隆鼻手术,据称,母亲专门为女儿选择了本地名气最大、招牌最老的医院。
术前照片
为了此次手术,女孩整整打工1年攒钱。由于担心女儿网贷,母亲承担了大部分手术费,并在此基础上,多支付了5000元,由院长亲自操刀。
未曾料想,这次意想中变美的起点,也成了女孩人生的终点。
原本美容院的说法是,手术过程大约4小时。
这位女孩下午1点进入手术室后,直到晚上7点半仍没走出手术室,当母亲再次见到女儿时,她已被送往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毫无生命体征。
在两家医院只有步行10分钟的距离前提下,医院拖延抢救,隐瞒家属私自转院,家属接到整形医院通知时,女孩已经病危。
2010年底,曾与李宇春同组参赛的超女王贝因整容意外而死,震惊娱乐圈,央视专题报道,卫生部下令彻查。王贝在武汉中墺整形医院做面部磨骨手术后,因呼吸衰竭死亡,年仅24岁。
整形前的王贝
2017年,25岁的河南姑娘在苏州爱思特医疗美容打了瘦脸针、下巴玻尿酸,花费15000元,术后觉得自己脸部肿胀,被男友指出脸胖后,更是陷入自卑、长期抑郁,最终投河自尽。
图片来源:姑苏晚报
2018年9月,河南商丘某高中女生在全国连锁的欧兰整形商丘分院接受了假体隆鼻手术,术后出现感染,左右鼻孔大小不同,修复手术三个月后,鼻子仍有松动。记者通过国家卫健委的医生执业注册信息查询系统,查无手术医师信息。
关于整容失败,韩国的“电风扇阿姨”韩慧景难以绕开。她曾是韩国歌手兼模特,原本外形靓丽,因过度爱美、迷恋整容,致使头部巨大,加上纤细瘦小的四肢,远看如同立式电风扇。
动刀注射成瘾,导致她的面部发生毁灭性变形,甚至骇人惊恐,完全无法辨别出本来面貌。
整形前后对比
痴迷整形的她,找密医动刀,甚至黑市购买硅胶自行注射,导致面目全非,令人唏嘘。
提及整形大国,人们潜意识普遍认为是韩国。但事实上,2018年,中国已超越巴西,成为继美国之后,全球第二大整形国。
中国医美行业白皮书数据显示,2018年有2200万中国人进行了医美消费,医美用户平均每人年医美消费金额为2.2万元。全球每2.5位医美消费者中,有1位中国人。中国成为全球医美发展速度最快的国家。
中国整容行业的高速发展,也意味着野蛮式生长的背后,行业乱象丛生。
2002至2012年,平均每年整容投诉案件超20000件。也就是十年间,已有20万张整容脸被毁。
2017年澎湃新闻总结的44起整容医疗事故中,有5人因整容致残,其中3人八级伤残,2人十级伤残。
整容业爆发式增长的背后,除正规医美机构保持增速,巨大的市场需求,更多打着整形医院旗号的作坊式公司遍地开花,甚至美容工作室、会所、美甲店、理发店等也开拓医美微整形业务。
缺乏资质的江湖骗子、手术完全不符卫生标准、医托假药黑诊所泛滥、美容贷引诱、篡改销毁病例,各种行业黑幕,无数整形者的脸沦为儿戏般的试验品和暴利行业的牺牲品。
医美行业的门槛,远远没有达到科学的标准。从业人员鱼龙混杂,大量缺乏行医资质的人涌入市场。
不少美容工作室,自身缺乏医美行业资质,除对外营业外,还开设整形培训速成班。零基础的学员,5-7天培训,即可速成,包括双眼皮班、线雕班、脂肪移植班。
据央视调查,记者暗访时发现,一家康丽微整形培训机构,4天可快速取得资质,其中双眼皮和注射两个项目,随来随学、包教包会。
面对记者的提问,他们前后矛盾,一方面表示机构有教学资质,但同时承认教学者不是医生、毕业证书不能盖章,不能光明正大宣传。
白天理论课的教室,就是晚上的手术实验室。注射练习室内,垃圾桶、伴着带血纱布散发的腥臭,实操老师手上戴着戒指和手表,手术室窗户也是打开的,远远达不到无菌环境。
更讽刺的是,另一间教室内,双眼皮课程的学员们,正在用鸡腿练习缝合。
很多整形手术,直接在美容院、工作室甚至居民楼操刀,一些注射项目,5天培训课程,甚至可以培训也不参加,找准静脉、避开骨头,就可以注射。学员们互相扎针,司空见惯。
假药泛滥,比速成的整形师威胁更大。美容业市场竞价激烈,造成劣币追逐良币,市场上假药比真药还多。有些假药从生产到注射使用,被层层转手,价格通常会翻5-10倍。
动辄上千元,甚至每瓶8000元的肉毒素,有些竟是民居小作坊里加工生产而成,原料是成本每瓶0.6元的冻干粉。
澎湃新闻此前报道,有被害人在宾馆注射来路不明的玻尿酸后,双眼视力急剧下降,被鉴定为七级伤残。
假的垫鼻材料,出汗时鼻子发红发痒。鼻内注射假的玻尿酸,还会导致填充物在阳光下透明,变成“透明鼻”。
除了假药低价,美容贷下金融业与美容业的合作,使得医美行业处处陷阱。
湖南一传媒公司招聘女学生做主播,入职前被诱导带去做整形手术,而手术费的来源却是贷款,长沙多名女子中招,还没开始工作就背负大额债务。
据《大河报》报道,郑州女大学生小张,在求职网看到月薪5万招聘模特的广告,前去应聘,对方要求整容,并且工作半年以上,费用可以全部报销。
被带到爱美丽整形美容机构后,在未签订任何协议的情况下同意手术,然而,5个小时后,招聘公司的人已经不见人影,微信也被对方拉黑。
微信已被对方删除
不止于此,一些美容机构非法放贷,从代理、放贷平台、整形医院、公关经理到夜场,与卖淫场所形成黑色产业链。
《潇湘晨报》报道称,记者以暗访名义,前往德尔美客医疗美容,提出整形借贷,最终被诱导至会所,成为“包房公主”。经调查,不少女孩未满20岁,因整形借贷无力偿还,被迫卖淫。
医托的泛滥,虚假宣传广告,都在为行业注水。不少美容机构,为扩大客源,许多没有整容的美女“医托”作为前台接待,现身说法,欺骗消费者。另外,老客介绍新客,赚取高额介绍费,也使许多整形者摇身变成医托。
小郭经朋友介绍,花费7万元,在杭州瑞晶医疗美容医院做的隆鼻手术失败,多次交涉未果后,小郭要求退款,美容院表示只收到款项3万元,其余4万元都分给了小郭的朋友。
小郭姐姐回答记者问题
西安一律师也曾表示,曾承接一个整形诉讼案,11万的整形费用,医院返给中间人“医托”7万元。
擅自增加手术项目、更换医生、转调医院、篡改甚至销毁病历,医疗美容业作为缺乏监管的灰色地带,行业内部乱象丛生、现状良莠不齐,非法行医机构的覆盖面,远远大于正规医疗机构。
新华网数据披露,2017年全国正规医美诊所有9500多家,而“黑诊所”是前者的6倍,约有6万家。
黑诊所常隐秘于美容店、酒店、住宅区,手术量是正规医美手术的2.5倍,非法执业者达到合规者的9倍,有15万人之多。
来自特效短片《人形》
整容这个看似普及度高的大众化产业,实操过程风险性很高。按照正常流程,一名专业整形外科医生在独立执业之前,要经过至少十年的培训。
不管是玻尿酸填充、肉毒素瘦脸、鼻线微雕等,都属于医疗美容。根据卫生部《医疗美容服务管理办法》,实施医疗美容项目的主诊医师必须具备执业医师资格。
各类“黑诊所”不法行医,却依旧活跃于市场,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卫生监管部门接到投诉后,涉事机构人员往往拒不承认,或调包手术器械,导致卫生部门取证困难。整形不法机构遍地开花又隐匿于美容机构外壳之下,监管难度很大。
一般而言,除非医疗事故,非法从业人员才会承担刑事责任,否则处罚轻微,没收医疗器械、处以罚款等等,无法从根本上杜绝。小型非法机构在整形价格上的优势,也是导致这些“黑诊所”市场占有率居高不下的原因。
整容本身无关对错,变美是每个人独立的选择和权利。这一技术的普及,让改变先天外在的不足,成为普罗大众可以触及的事。
诸如上文所述,膨胀的整容业裹挟着不少行业弊病,但揭露和曝光,不是为了将整容全盘否定、一棒打死,劝解大家万万不可整容。而是在做出决定后,抱着对个人健康高度负责的态度,应该审慎细致甄选,择取专业医院,查询医院资质及主刀医生的执业资格,而不是轻信医美广告或盲从他人,被迫交了智商税。
与护肤保养、时装搭配相比,整容确实是走向容貌升级甚至质变的快捷之路。但大多数医美和整容项目无法一劳永逸,填充注射需要周期性持续,手术免不了后续修复,不仅可能透支身体,也伴随着副作用和高风险。
因此整容这个决定,从来不是件拍脑袋的易事,在进入手术室,接受全身麻醉之前,那份内心的恐慌和对未知的不安是真实存在的。即便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把自己推向这个选择。
“相比疼,我更怕丑”在试图了解很多整容者的心态后,答案很残忍。一些迈上整容道路的人,对丑的厌恶和抵触已经远远大于整容风险带来的不安。因为这个社会对待“丑”,从来都不友善。
《奇迹男孩》中的八月出生时身患恶疾,面部畸形丑陋,经历大大小小27次整容手术,才能自由呼吸,不依赖助听器生活,但仍然相貌扭曲。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只接受了妈妈的家庭教学。在他第一次走进学校,接触到同学时,因为异于常人的脸,他受到了粗鲁直接地提问:你的脸,是被大火烧过吗?在前往图书馆参观的路上,他被同学刻意绊倒。
书中提到,“别人要看,就尽管让他们看,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与众不同。”但实际上,这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别人丑陋,或是先天性不足的孩子,注定成为被群体孤立的部分,被排挤、嘲笑、欺负,只是因为他看起来,跟别人不太一样而已。
很多选择整容的人,他们的要求,只是希望自己成为普通人,人群之中不被侧目的寻常人。大众的标准,一定是正确的吗?当然未必,但作为和别人不同的人,好像犯了“异类”的原罪,尤其是够不到大众基准线的那部分人。
那些初高中班级里胸部过大的女生,不仅参加体育课的跑步项目会心有忌惮,她还会受到同学们数不尽的非议和戏谑,长大后她选择缩胸,只是在尽力填补过去嘲弄留下的阴影。一个鼻梁塌陷的女孩选择隆鼻手术,只是因为童年起她再也无法摆脱的“塌鼻子”外号。
一条知乎高赞说“当别人偷拍时,我希望自己下意识地动作不是躲,而是自然地笑”,真实道出了这种下意识的自卑,无时不在绑架着他们。如果整容的出现,为阴影中的人们打开一扇门,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需求。
除了因为外貌的不足经受精神鞭挞的人们,越来越多相貌平平甚至可圈可点的人们,希望通过整容做一次“容貌升级”。
人们都是与生俱来的视觉动物,美好的外在在各种资源获取上确实更有优势。无论是出于获取更好的职场晋升资源,在恋爱两性关系中更受青睐、抑或是圈际关系的感染和同化,或仅仅根植于内心对美的向往和渴求,整容逐渐被年轻一代接纳和尝试。
美国经济学家丹尼尔·汉默许(Daniel S. Hamermesh )在《美丽即财富》中用数据证实:美人能够获得更多被雇佣的机会,工作起来更有成果、盈利更高,也能维持更稳定的收入;美人更有可能获得贷款,或以更有利的条件争取到贷款。
日本一项综艺调查显示,69%的企业在招聘中会选择颜值高者。
韩国经济学家一项对“颜值与收入之间的关系”的调查发现,两者呈现正相关。
实际上,与过去保守年代相比,对于整容,人们早已不会带着有色眼镜,视为虚荣心作祟下的赝品,动辄报以“整容怪”的批判态度。
整容,也是一种努力与自我精进的方式。它背后付出的金钱、承担的压力、修复的持久努力等种种投入,与耗时学习职场技能、耗资报考培训班相比,不能判定前者就是低级和简单的做法。
内外兼修这条道路上,为外表注入的努力,和内在进修并不相悖。人们完全可以在耕耘自我和汲取新知的同时,对外貌精益求精,通往更全面和完美的自我。
整容标签之下,同样千人千面。对于一些金融圈的高级白领而言,微整容更像是一种非常划算的自我投资,抗老和维系,将面部年龄维持在一个水平,是她们所追求的整形目标。这种选择背后包含着精细的经济计算,也完全属于她们消费力可承担的范围。
而对于一些播音圈、主持圈的艺术学院生而言,整形反而让他们更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整容,本身无关对错,它只是一项自负盈亏的个人选择。
当然,它并不是通往人生赢家的钥匙。过分追求外在美,把生活中的种种坎坷都归结到外貌丑陋的阻碍,也是对真相的逃避。在人生的长轴上,灵魂的丰盈,永远高于表面的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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