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中华读书报
《舍陂记》,陈纸著,广西人民出版社2023年9月,48.00元
■王方晨
陈纸是一个优秀的小说家。这些年来,似乎从没有在我的《当代小说》遭遇过退稿。不可避免地,在他的散文集《舍陂记》的写作中,会有一些小说笔法。小说笔法运用,这既是陈纸的优势,也是这本集子的特点和优点,极大地增加了作品的可读性。有一些篇章,叙事非常精彩,甚至可以作为纪实小说来读。小说的写作,也让陈纸的散文语言鲜明生动,铺陈灵活,更加生活化。他的这本散文集,因而带有了很浓郁的生活气息,读来令人感到亲切,就像在讲每个读者自己经历的事情。
就像他的名字“陈纸”一样,是文学的。他出手就是文学的,我对他作品的文学性,持有足够的信任。这跟他的才华、文学素养、文学观念和对世界的看法有关。《舍陂记》这本书,是一个集中的体现。书中所收的15篇散文,可以说篇篇精美,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境界。其所展现的文学世界,思想厚重,意境深远,绝非一般清浅的文字可比。我认为这是一种难得的“大散文”的写作。
从对陈纸的了解中得知,我们都有过农村生活的经历。早在很多年前,我有一个非常幼稚,但不可笑的想法,那就是希望自己建造一座传统农具博物馆。而我的确在小说中写到过一个爱搜集农具的人物,他在家里搜集了很多“中国20世纪中叶的农具”。也只有像我和陈纸这样的拥有相同农村生活经历的人,才认识它们。我写了锄头、板镢、三齿铁叉、三齿木叉、钉耙、连枷、茓子等。
我发现陈纸的《舍陂记》也写了这些传统农具,犁与耙、锄头、镰刀、脱谷机与风车。他用《祭农具稿》在文学中建了一座中国20世纪中叶的传统农具博物馆。这些农具跟艰辛的劳动有关,锄头磨破过我们的手,镰刀误伤过我们的脚。现在的农村跟过去不一样了,这些农具很多早已被岁月尘封,陈纸在这些传统的简陋的农具上,寄寓了自己对乡村的款款深情。
除了农具,陈纸还写了乡村更多的风物,写乡村人物、菜蔬、乡野生灵,充满智慧的民间谚语、俗语。他将自己的童年记忆,细细数来,裁缝、木匠、泥水匠、篾匠,补锅的、弹棉花的,耳熟能详,如数家珍。因为他多情,他的记忆非常丰富。他把自己的感情蕴含在字里行间。他写母亲来到城里,每天魂不守舍,不停念叨“回去看看”。写他一个女同学在城里生活幸福,衣着光鲜,但内心里却渴望回村里买一套房,去呼吸清新的空气,去听鸡鸣犬吠。我认为,这基本上也可以说是陈纸对乡村的感情。尽管乡村记忆中,还有那么多的疼痛,但割不断的是乡愁。陈纸的《舍陂记》是一部触动人心的乡愁之书。
陈纸是一位成熟的作家,他对人生、社会、时代、历史的思考具有了很高的高度。这就决定了他书写乡愁,不会停留在泛泛的表面。《舍陂记》对乡愁的描述,既做到了刻骨铭心、出神入化,又能够绳之以理性的思考,可以称为“有血有肉,又有骨头和灵魂”。同时,作为乡村变迁的见证人,具有坚实的乡村生活经验,陈纸又给了乡愁以充分的说服力,规避了无病呻吟。所以,我想说,陈纸《舍陂记》对乡愁的书写,是感性与智性的交融。
乡土文学的思想观念、审美特征、创作手法,均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民族性与时代性是中国乡土文学的重要标识。可以说,没有民族性,便没有乡土文学。缺失时代性,乡土文学必将失去生命力。今天,我们的乡村发生了巨大的根本性的变化,人们的思想观念、审美方式,也跟着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巨变。作家的创作手法,不可能停留在遥远的过去。我们曾经很熟悉现实主义,但从很长时间以来,文学创作已远远不局限于现实主义。魔幻、变形、再现、表现、意识流等现代创作手法,已被很多作家所采用。乡土文学创作,并不例外。民族性与时代性并不仅是中国乡土文学的重要标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乡土文学要保持旺盛的生命力,的确必须表现出鲜明的时代特征。也就是说,我们这个时代的优秀的乡土文学,理应充满了丰富的现代意识和精神。我希望,陈纸将来的写作应朝着这个方向更加努力。